特朗普或引发一场科技冷战

《金融时报》，节选／2019.05.28

   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中国最重要的科技公司华为之间最新的冲突，可能  已让整个世界陷入了一场科技  冷战。

   限制华为向依赖美国技术的供应商采购的举措，很可能束缚住华为的手脚，这家公司的目标是成为5G移动通信时代的关键全球供应商。如今，通过断供华为，美国采取了几乎要与中国脱钩之势的报复措施。但若结果证明，这是华盛顿孤立其经济和政治对手的一个决定性时刻，此举已经在全球科技行业引发了不安反应～一业界发现，在一场看上去对业务极为不利的冲突中，自己居然处在前线。

   美国半导体产业协会呼吁美国政府，在国家安全方面的行事要采取“不损害美国半导体产业全球竞争能力的方式”，并补充称，政府需要保护美国“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以及下一代通信等关键领域的领导地位”。还有人担心，限制中国进入全球科技市场将开肩一个更加危险的经济时代。

   一位中国科技企业高管表示：“如果美国诉诸冷战时期对待苏联的方式，就大错特错了。”试图将一个拥有13万亿美元经济体量和14亿人口的国家拒之门外，“将给全球经济和安全体系带来更多风险”。

   与此同时，对于自己能否打一场成功的经济战，白宫面临严重的信小不足。一位资深美国政策制定者表示，许多企业高管支持围绕中国的科技战略向其发起挑战。但他称，“我们中很多人都不相信本届政府拥有做到这一点的远见卓识、高明手腕或判断力。”

   特朗普政府决意将对华为的打击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而打击这家电信设备公司带来的余波已经迅速波及中美两国以外的供应链，进一步加深了两国贸易战所撕开的裂痕。销售含有至少25%美国成分的产品的非美国公司也将受制于新规定。

   在台湾等关键地区，全球科技产业的重组趋势显而易见。从笔记本电脑、数据中心到智能手机各种领域应用的零部件，大部分是由台湾企业制造和组装。几十年来，它们建立了将美国专利和设计与中国劳动力连接起来、服务全球市场的网络。如今，这种局面正在发生改变。近几个月，广达电脑、纬创等台湾大型服务器制造商已将生产线迁出中国大陆，以回应谷歌、Facebook等客户关于在中国大陆生产的服务器可能被做手脚的担忧。台北一位高级官员表示，美中冲突是“一个巨大机遇，长远来看，我们完全有条件从中受益。但短期内会有很多痛苦。”

   在与北京方面对抗时，特朗普表现出更关心贸易和经济竞争问题，而非国家安全。但在政府内的对华鹰派看来，遏制华为是华盛顿在争夺科技葫主地位的长期竞争中的关键一步。此举还代表着特朗普与纳瓦罗等白宫助手之间的一种“权宜联盟”。出于贸易理由，纳瓦罗希望推动美国技术与中国更深度脱钩。

   两名知情人士表示，在美国谈判代表指责中国在贸易协议上“出尔反尔”后，特朗普决定签署针对华为的行政令。在白宫一次仓促召集的会议上，特朗普说，他希望给华为以沉重打击，为贸易谈判创造筹码。他还下令商务部将华为列入所谓的实体清单，使美国企业更难向这家中国集团提供硬件和软件。

   这一决定使总统与政府内在贸易和安全问题上的鹰派站到了一条线上，但是，一旦他和中国达成贸易协议，他是否会继续对华为保持强硬立场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说白宫迈向科技冷战能步伐是断断续续的，特朗普自己的目标也不完全清晰，那么美匿至少是从一个相当具有优势的地位发起这场冷战的。虽然中国近来在先进技术研究领域取得不少成功，但要实现自给自足，中国科技企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公司很清楚自身的软肋。腾讯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在该公司举办的全球数字生态大会上发表讲话说：“如果我们不继续在基础研究和关键技术上下苦功，我们的数字经济就是在沙堆上起高楼，难以为继，更谈不上新旧动能转化或者助力高质量发展。”

   虽热美国看起来处于优势，但科技冷战仍可能对其自身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由于紧张局势加剧，北京感到更有必要推动技术自力更生。北京有报复的余地，其可以使用的手段包括阻止外商进入其市场一一高盛分析师估计此举可能会使苹果的每股收益减少近30%，使并购交易延迟或者抛售美国国债。

   中国制造商在电子产品供应链中的重要性也使中国处于一种有利地位，可以扰乱外部经济活动。中国商务部官员高峰警告称，美国的做法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构成严重威胁”。这会让美国科技行业对本国政府更加不满。一位美国科技行业人士表示：“（特朗普）低估了我们现在相互联系的紧密程度。”

   即使特朗普好不容易实现了他当初发起这场贸易战的目的，也无助于解决更深层次的问题。多数美国科技公司高管听起来甘愿维持现状，而不是寻求让北京做出开放市场或结束互联网封锁的重大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