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最烦怒”岛屿火山喷发致惨重伤亡

   新西兰“最愤怒”的岛屿怀特岛2019年12月9日下午2点15分发生火山喷发。距离怀特岛一两公里左右的游船上的客人目睹了这场灾难，并拍摄了视频。视频中可以清晰听到人们不断大喊“go inside（进里面去）”，手机镜头剧烈晃动，不远处的火山正喷发着火山灰直冲云霄，并向四周弥散。

   截至12月12日，事件已确认造成至少8人死亡，8人失联，还有28名伤者在医院接受治疗，另有3人出院。救援人员表示，那些仍在岛上的失联者可能都已罹难，伤亡数字还可能增加。据中国驻新西兰使馆消息，两名中国伤者烧伤较严重，其中一人已清醒，另外一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怀特岛火山是新西兰最活跃的火山之一，每年有超过一万人上岛旅行，旅游业大大带动了当地经济。而关于该岛的火山警报自2018年起就已经开始陆续发布，级别从2018年的1级到几个月前升至2级（总共5级）。在新西兰从事导游行业的天舒向《凤凰周刊》介绍，“很多人都知道怀特岛上的火山是活火山，是有危险的，但因为它处于活动状态很长时间了，新西兰并没有把其当做一个大灾难防范。”

喷发时岛上约有100名游客，伤亡数字还可能增加

   火山喷发时，来自美国旧金山的迈克尔·沙德( Michael Schade)相家人就在距离怀特岛不远处的一艘船上。沙德告诉英国《卫报》，当时自己正在和家人拍照录像，火山突然喷发。沙德所乘的游船一开始加速远离火山，但在烟雾散去后看见有游客被困在岛上的码头，于是船掉转方向，去接这些人登船。登船的许多人都受了伤，游客们帮助救治伤员。返航的半路上，遇到了载有医护人员的海岸警卫队的船只。

 “有些人严重烧伤，我们留下来帮助那些在岛上的人。第二艘观光船被火山喷出的火山灰所覆盖。”巴西游客亚历山德罗·考夫曼( Allessandro Kauffmann)在Instagram上写道：“有些人身上大面积烧伤。这次火山之旅有两个旅行观光团，我们是第一个，另一个随后到来。我们离开岛上还不到5分钟，火山就喷发了。另一个旅行冈没能及时离开。”

怀特岛是新两兰最活跃的锥形火山，位于新西兰北岛的丰盛湾，在瓦卡塔尼市东北48公里处。火山直径约2公里，高321米，火口底距离海平面不到30米。20世纪70年代中期至2001年，怀特岛火山达到几百年来最活跃状态，其间出现过一系列喷发。2012年，怀特岛再次喷发，预示着新的火山活跃期到来。2019年12月9日的这次喷发，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新两兰地震信息网GeoNet长年负责观测包括地震、火山、海啸、滑坡等地质灾害。《凤凰周刊》查询到该网站最新信息显示：怀特岛仍然处于3级的火山喷发状态（火山警报级别达到3级，就表示正在进行局部喷发），另外鲁阿佩胡火山也有在1级轻微火山动荡风险。新两兰火山专家杰夫·基尔古( GeoffKilgour) 12月10日下午4点20分在GeoNet网站通报了最新情况：“地震活动仍然很弱，没有进一步爆发的活动。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从排气口喷出的蒸汽和泥浆，火山警报级别保持在3级。”另一位火山专家布拉德·斯科特( Brad Scott)称，这座火山未来几小时或几天再次喷发的概率为50%。

   新两兰总理杰辛达·阿德恩表示，火山喷发时约有100人在岛上，相信大部分是游客。新西兰国家行动指挥官约翰·蒂姆确认，在47名死伤者中，5人来自新西兰，24人来自澳大利亚，9人来自美国，4人来自德国，2人来自英国，2人来自中国，1人来自马来两亚。遇难者遗体被送往奥克兰接受尸检。

   新西兰红十字会Family Link网站已经开放了本次事故的失联人员登记。不少人已在网站上登记了失联人员信息。目前已经登记的名单人数远远超过了官方公布的数据，他们来自澳大利亚、英国、新加坡、加拿大、荷兰、美国、印度、新几内亚、法国等国家，年龄在5到80岁之间。年龄最小的来自澳大利亚悉尼的5岁男孩约书亚·秦(Joshua qin)，目前仍处于失踪状态。

 “可能不是所有的伤者都能活下来。但是在当前阶段，每个人都得到了他们所需的照顾。”新西兰卫生部发言人沃特森(Pete Watson)表示，伤者中3人已出院，仍在住院的人中，27人体表烧伤面积30%以上，部分伤者全身90%烧伤，加上吸人性烧伤，病情危重。12月10日早上，新西兰米德摩尔医院表示，在其所收治的伤者中，仍有4名重伤人员“情况危险”。

   中国驻新西兰大使馆12月11日确认，该事件中有两名中国人受伤，烧伤较严重，其中一人已清醒，另外一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在新西兰红十字会Family Link登记的失联人士名单中，还有6名中国人的失踪信息：其中一名58岁女性和一名69岁男性出生在香港，一名26岁女性和一名56女性出生地为广东顺德，另外还有一名42岁男性和一名65岁女性出生地不详。死伤者多为皇家加勒比游轮游客

   新西兰警方12月10日凌晨发布一份声明表示，自火山喷发以来，警方动用救援直升机和军用飞机在岛上进行了多次空中侦察飞行，没有发现生命迹象。“根据警方掌握的信息，怀特岛上已没有幸存者。除了已确认的死者，警方正在紧急努力确认其他遇难者。”新西兰警方在接警后，最先出动救援直升机火速赶往怀特岛，救出了部分游客。但由于现场情况过予危险，12月10日早上7点才再次成功进入怀特岛。

   海军船只将驶往怀特岛外围，部署无人机和观察设备，以进一步评估环境。警方表示，将继续咨询地质专家的意见，来决定是否恢复救援队行动。同时警方“正在考虑对事件开展刑事调查”。

   为表示对怀特岛火山喷发遇难者的尊重和哀悼，新两兰总理呼吁所有政府和公共建筑降半旗，立即生效。

   怀特岛是新西兰著名的旅游景点，2018年有—万多人登岛参观，此次火山喷发的死伤者也多为外国游客。据《纽约时报》报道，大多数遇难者来自皇家加勒比游轮(Ovation ofthe Seas)“海洋赞礼号”。

   该游轮公司在宣传中称：“乘船沿着风景如画的河流从丰盛湾到怀特岛，在导游的带领下，对新西兰最活跃的火山进行一次难忘的游览。防毒面具可以帮助你接近咆哮的蒸汽喷口、炙热的火山溪流和令人惊叹的冒着蒸汽的酸湖。岛上所有硫磺所形成的明快的黄色和橙色构成了非凡的‘照片’，所以准备好你的相机吧。”

   但现在，他们中的不少人，再也没能返回到游轮上。第一个被确认的死者是当地导游海顿·马歇尔·英曼（Hayden Marshall-Inman）。他的兄弟得知他遇难后在Facebook上写道：“朋友和家人，都为今天晚上的消息感到难过。我的兄弟海顿·马歇尔·英曼过去从事着他所爱的事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亲人告诉当地媒体，海顿过去15年以来一直从事导游工作，并深知其中的风险，“他死于他所热爱的事情上”。

   海顿的导游同伴提宾·马安吉(Tipene Maangi)也不幸遇难。他在怀特岛做导游仅仅几个月。他的一位亲戚说：“他本来不应该在星期一上班的。”他在亲人眼中是一个23岁“自信而坦率”的年轻人。

   事发时美国新婚夫妇劳伦( Lauren)和马特·尤里(Matt Urey)正在度蜜月。劳伦的母亲告诉《华盛顿邮报》，他们计划参观活火山，并不担心火山爆发。36岁的马特事发后给母亲留了语音邮件，表示他们“被烧伤得很严重”。马特的母亲说：“他的手被烫伤很严重，以至于很难打电话。”两人已经被送往医院，家人正打算出发去看望他们。

   来自澳大利亚的工程师丽莎·霍斯金( LisaHosking)同样被烧伤严重，更不幸的是她15岁的女儿佐伊·霍斯金(Zoe Hosking)和53岁的伴侣加文·达洛(Gavin Dallow)失踪。一家人正度过为期两周的假期，他们此次是前往怀待岛一日游。加文的父亲告诉澳大利亚媒体，他在星期一度过了一个“焦躁不安”的夜晚，“我们希望他们在医院的某个地方，但据我们所知，他们没有回到船上”。

   另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33岁男子杰森·格里菲思(Jason Griffiths)被严重烧伤。他的姐夫告诉新西兰STUFF新闻网：“杰森的伤势非常严重，在医院已经病危。”自2018年以来，杰森一直都在谈论着这次航行，“他喜欢旅行，喜欢看世界”。

虽然早有预警，但“热液喷发”难以预报

   查询新两兰地质灾害信息网站(GeoNet)不难发现，关于怀特岛火山爆发的警报自2018年就已经开始。2018年7月该网站就发布了关于白岛的火山1级警报（总共5级），据其介绍，1级警报对应的是轻微的火山动荡。这也意味着，火山可能在几乎没有警报的情况下喷发。

   而2018年11月底的报告数据显示，怀特岛火山湖的水位已上升约10米，如果继续以同样的速度上升，它将在第二年年中开始溢出。从2019年6月开始，该网站对于怀特岛的火山警报更加频繁，预警级别从1级提升至2级，2级则意味着有爆发危险。但根据警报级别，只有等级升到3至5级才意味着火山即将喷发，等级为2仍表示火山活动水平相对较低。

   而事发几天前的12月3日的火山预警报告显示，“火山活动仍在继续，火山口后部的通风口处观察到大量的气体、蒸汽和泥浆爆炸。其他监视参数保持较高水平，火山警报级别保持在级别2。迄今为止的观察和数据表明，火山可能正处于爆发活动比往常更高的时期。”但这份报告补充称，“目前的活动水平不会对游客构成直接威胁”。

   因此有外界分析指出，“GeoNet”的警报级别说明了可能造成的危害，但他们并没有就应该采取的措施提供建议，决定权取决于参观者和旅行社。

   在新西兰从事导游行业的天舒对《凤凰周刊》介绍，自然灾害预警覆盖新西兰整个境内，而手机收到灾害预警测试的声音后是无法立即关停的，我印象里接收到官方对于各类火山喷发的预警已有两年，比如两年前收到被称为新西兰“富士山”的塔拉纳基山的火山预警，被预测大概六年时间内会喷发。

   但多位当地华人表示，此前并未收到此次关于怀特岛的火山预警。新西兰当地华人高先生对《凤凰周刊》解释称，“可能由于怀特岛并不是一个特别热门旅游目的地。我在新两兰基本上算是玩遍了，但第一次听说怀特岛。”

   奥克兰大学副教授简·林赛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采访时表示，游客是否应该上岛这很难说，“怀特岛经常处于高度不稳定的状态。这是一个私人岛屿，有很多私人旅行社。它不属于自然保护区，也不受政府控制。”

   长久以来，怀特岛是新西兰最活跃的火山之一，曾出现在《指环王》等大片中。该火山大约70%位于海面之下。游客们来到火山口，在火山口边缘往内部窥探时，可以看到不断沸腾的核心，既惊险又刺激。

   过去100年来，新西兰发生了60多次类似的“热液喷发”。热量和气体影响地表和地下水，形成强有力的热循环系统。在过热状态下，水被困在岩石的孔隙中，任何外部过程，例如地震、地下的气体输入，甚至是湖水水位变化，都可能打破微妙的平衡，释放压力，由此产生的蒸汽驱动喷发，称为“热液喷发”。其特点是突然发生，几乎来不及做出警告。而水膨胀成蒸汽的速度可以超音速，液体迅速膨胀到原来体积的1700倍，这会产生灾难性的影响。

   英国《卫报》指出，监测和预警“热液喷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一旦事件发生，留给警报的时间可能只有几秒到几分钟。预测这类事件的唯一方法是跟踪水热系统中潜在的蒸汽和液体压力，并从它们处于超临界状态时的长期变化中判哳。但没有简单规则可遵循，每个热液系统都不同。

火山游带动经济，伤亡主要是天灾还是人祸？

   自从事件发生以来，不断有人追问为何人们不顾火山喷发的警告仍去参观，最受诟病的是，为何旅行社和游轮公司要冒巨大风险带游客进入？

   据《纽约时报》报道，这座火山正是该岛主要吸引人之处，当地经济很大一部分是由游客带动的，此前当地居民已经开始担心火山喷发会给经济带来影响。

   拥有怀特岛的“Whakaari信托基金会”的董事之一彼得·巴特尔(Peter Buttle)称，在过去30年里，前往该岛的游客数量稳步增长。奥克兰大学的火山学家肖恩·克罗宁表示，利用活火山发展旅游业是可能的，例如新西兰另一座活火山鲁阿佩胡火山，旅游业就得到蓬勃发展。

   据天舒介绍，从奥克兰开车到怀特岛需要4小时左右，很多欧美探险者喜欢去火山岛，但华人很少去。想要前往可以租船报名或在当地找向导。岛上有两种玩法——一种是乘坐直升机，沿着岛转一圈从空中看看活火山，但是不降落，基本没有风险；另一种玩法是直升机降落但要签生死合同，合同会写明如果正好遇到火山喷发，直升机飞行员有可能无法营救。去怀特岛往往需要在周边小镇住1到2天。如果是非常发达的旅游景点，当地一般舍具备疏散的救援手段，怀特岛相对原始，配套的救援设备相对较少。

   大多数当地华人更喜欢去离事发岛比较近的“Meretoto”，这里有死火山，是一个本地人周末或者假期热衷的小众徒步旅行之地。但天舒称，从新两兰陆地到怀特岛之间有一个海域，鱼特别多，很多华人不登岛，但是会结伴租船去钓鱼。有时候钓鱼的位置离火山非常近。“这次听说有华人，我有点吃惊，最初我不认为会有华人。”

   据媒体报道，怀特岛旅游提供的游览套餐还包括60-80分钟的双体船之旅、60分钟全导游陪同的火山口徒步，其间会提供一份简单的午餐以及防毒面具和安全帽。游览费用成人为229美元，15岁以下儿童130美元。

   莫纳什大学火山学家雷蒙德·卡斯( Raymond Cas)曾两次亲自参观了该火山的火山口，他说，“那里的火山口充满了接近沸腾温度的热水。这说明火山下面有一种热源，不断地提供热气体，加热熔岩或岩浆下的液体。基本上相当于高温高压的热锅系统，随时都可能爆炸。我一直认为，每天都允许旅行团乘船或直升机参观的确太危险了。”

   新西兰一直以冒险旅游项目为傲，其著名的自然美景和户外活动也吸引了很多爱好者。新西兰当地华人Cookie告诉《凤凰周刊》，“新西竺旅游的重点就是强调原生态，所以还是会有人去类似怀特岛这类岛屿，甚至是冲着这些原始感而来。在新西兰，徒步非常流行，不管爬什么山大家都不会觉得意外，只不过大多数普通人去的是死火山，或者不太活跃的火山。”

   一名登火山爱好者对《凤凰周刊》称，“参观活火山是小众项目，一些有冒险精神的人愿意去，但如果说出事概率，很多旅行游玩项目的风险都比参观火山高很多。对于参观者来说，有的预警超过半年就感觉不像预警了。我们参观活火山，出发前一般会在网上查询预警信息，再就是从当地导游处了解，很多岛上的火山需要由导游带领前往。”

   对于抱着侥幸和冒险心理的参观者来说，有人刚好幸运地逃过一劫。事发当时，24岁的卡拉·利福德正在怀特岛的咖啡馆吃午饭，她原本打算为其亲人购买火山之旅作为圣诞旅行，“我14岁的时候参加了一次学校旅行，所以认为怀特岛是很安全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它会危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