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重创河北滑雪经济
曾经百万级客流,如今日均百人。气温将近零下20度,皑皑白—、雪覆盖崇山峻岭,宽敞的雪道延到深山之中。身着红色滑雪服的张泳孤独地从山峰高处滑下,渐渐成为白茫茫天地间一点红色。
这是张泳最近上传到视频网站上的内容,“(随便滑)是很爽,但是没钱(赚)啊!”张泳说。张泳是河北张家口市崇礼县一个大型滑雪场的滑雪教练,因为疫情,雪场里几乎没什么人,没事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滑滑雪。自由的影像背后是现实的无奈。
截至1月27日24时,河北省累计汇报确诊病例1309例,现有病例661例,尚在医学观察的无症状感染者67例。不过,河北的中、高风险地区主要集中在石家庄、邢台和廊坊,位于北京北部的张家口和承德均没有确诊病例,属于低风险地区。
作为2022年冬奥会的主要竞赛地之一,崇礼位于华北平原到内蒙古高原的过渡地带,降雪期长,建滑雪场的条件优越。崇礼的滑雪经济从2015年申奥成功开始迅速发展,现有万龙、云顶等7家大型滑雪场。据此前媒体报道,2018-2019滑雪季接待量接近百万人次。
但由于新冠疫情影响,尤其是2021年开年以来河北以及北京的新一轮疫情,崇礼乃至整个张家口和承德地区,滑雪场生意一落千丈。“现在人不多,(每日)客流量100到200吧。”崇礼当地一个滑雪度假小镇的工作人员说。
滑雪场的生意周期性极强。这个冬天还剩两个月左右的滑雪期,张泳对于自己的未来很发愁。
南方人不来看雪了
“一天也教不了几个人,现在有一半的教练都离职了”张泳说。
河北此轮疫情严重影响了位于北部的张家口和承德的冰雪经济。公开信息显示,2020年冰雪旅游10大人气路线中,两条位于河北:一条是“张家口+崇礼区4日自由行”,另一条是“北京+承德+坝上+乌兰布统5日4晚跟团游”。
“以前经常有去木兰围场看雪的广东人,来这里滑雪。”承德元宝山滑雪场正在给客人泡奶茶的工作人员张晓红说。
1月24日,雪具大厅里放着喜气洋洋的歌曲,张晓红泡完奶茶,望向落地窗外的两条雪道,“比每年人少多了”。据前台工作人员介绍,以前寒假有800-1000人的日接待量,现在只有100-200人。
元宝山滑雪场是河北冰雪旅游的一个缩影。
此轮疫情暴发之前,在崇礼太舞滑雪小镇待了一天的李冰说:“南方人和外国人都很多。”《中国冰雪旅游发展报告2020》显示,上海和广州是冰雪旅游的最大客源地,北京、南京、武汉紧随其后。张家口和承德位列十大新兴目的地之中。
现茌从南到北的旅游人群被疫情打断。小镇上除了剧场关闭外,其他门店还在开放,但酒吧前台工作人员介绍说:“(现在)不需要预订,人很少,直接来就行了”面对昂贵的房租、人力成本以及前期的装修费用,一般店家不会选择关闭,只能期待疫情逐渐过去。
《中国滑雪产业白皮书(2019)》显示,按行业规律,春节以及2月、3月的人次会占到整个雪季的40%-50%。同时,受天气影响,有很大一部分户外雪场都只能在12月中下旬才具备开门营业的条件,部分雪场甚至会在1月初才能完成首次造雪。去年同期,随着国内疫情的暴发,雪场相继关闭,2月末雪场有限开放,滑雪经济受到重创。
2021年,“黑天鹅”再次飞到崇礼。河北此轮疫情开始后,部分雪场在本应高价的时候推出优惠活动。“密苑云顶”推出系列优惠活动:五个主题日中,针对五个群体推出免费滑雪和住店五折的优惠,每周五会有从北京发往云顶的专门巴士。“虽然我们现在身处抗击疫情的特殊时期,但是转念一想,在做好自身安全防护的前提下,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滑雪的绝佳时机,雪好人少,多种促销联动,还有直通雪场的大巴车。”密苑云顶滑雪场公众号推文中写道。
然而这样的促销方式效果似乎并不如人意。尽管有些人想组织去崇礼滑雪,但最后因为出入京困难,都选择去了近郊的南山滑雪场。
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去
“我自己刚换了单板练习,孩子刚开始练习双板。本来有去崇礼的打算的,(因为)疫情去不了啊!”一个在元宝山滑雪场滑雪的家长说。
元宝山滑雪场位于河北承德,有一条350米的中级道和一条150米的初级道,无法满足当地已经掌握了基本滑雪技巧的中级爱好者提升能力的需求。
在元宝山滑雪的很多中级爱好者表示,之前有去崇礼或东北的打算。“离崇礼近的人也就去了,远处的人几乎都没去。”一位中级爱好者回应自己所在俱乐部的情况说。
除了河北的中级滑雪爱好者,北京滑雪者在全国是最多的。《中国滑雪产业研究报告》依托GOSKI、滑呗、滑雪族三大平台对滑雪爱好者做了描述:北京占全国用户的31.11%,全国第一;河扎占16.01%,全国第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三家平台中,目的地排名前三的分别有两家是崇礼的滑雪场,一家是东北的滑雪场。这也就意味着每年北京的滑雪爱好者在雪季更多地流入崇礼,今年却不能如愿以偿。
孙凯去年刚从北京回到承德创业,最近打算去元宝山滑雪。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晚上下班经常开车去南山滑雪场滑夜场,“基本都是滑中级道,有时候一周得去两三次”。假期的时候,孙凯和同事也会开车去崇礼滑雪。
今年新一轮疫情开始,孙凯在北京的同事们就没再前往崇礼的滑雪场,“一个是出行限制,另一个是雪场气温低,怕加重感染(几率)。”孙凯说。
1月6日,北京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宣布,明确强化河北进入北京的通道管控,严控高风险人员进京的方针。交通管制和疫情风险大大降低了北京的滑雪爱好者来到崇礼滑雪的意愿,外面的人进不去。
面对崇礼这座“围城”,中级爱好者们在外面想进去,而很多张泳的同事选择从“围城”中走出。
“很多(离职的)教练者昏去北京了,也有去山西的。”张泳说。
与崇礼依靠全国客源的运营模式不同,北京的滑雪场可以凭借当地滑雪人数众多的优势:2018年美团平台上客源地和目的地北京都居于首位。“现在和每年这个时候人数差不乡。”北京南山滑雪场工作人员说。
张泳和其他很多新教练一样,入职三年之内没有底薪,就只能指望客流量,靠天吃饭。面对人迹寥寥的现状,很多教练不得不做出离开的选择。相较于崇礼,在北京工作会更稳定一些。
原来滑雪只是拍照的借口
“找教练比较多的还是初学者和中级的(滑雪爱好者)。”张泳介绍说。
近年来,滑雪场接待量越来越多,滑雪的大部分人也早不是滑雪“发烧友”们。在短视频平台上,人们分享着自己滑雪的录像,也有只是在滑雪场拍照的内容,更有甚者,上身穿着比基尼,下身穿着滑雪服,戴着护目镜,胳膊拄着单板,展露着对寒冷的不屑。
“看着挺酷的,去年去了两次。”在北京从事幼师工作的燕子在短视频平台经常观看滑雪视频,去年和朋友找了一家北京近郊的滑雪场,但今年“因为疫情,就没敢乱跑”。《中国滑雪产业发展报告》显示,2019年全年国内滑雪者约为1305万人,其中一次性体验滑雪者占比为72.04%。数量相较之前有所下降,而一次性滑雪者还是占据多数。
2020年12月末,在天津读研究生的李冰和两个朋友前往太舞滑雪小镇。
“女生一般都会去太舞吧,欧陆风情嘛!”李冰说,太舞小镇里有北美风情商街、温泉、小剧场、酒吧等度假娱乐设施,“舁域风情”“蛮有情调”“小镇很美”成为很多人评价小镇的关键词。
中午到达小镇之后,李冰买了一张4小时的雪票,“因为最低就这个了,最后也没滑够4小时”。李冰没有请教练,在初级道上直接冲下去,“不会刹车,直接把防护栏拉趴了”。
“人们基本就是(在雪道上)拍拍照,滑一滑。”李冰说。晚上,李冰到北美风清商街拍了闪闪发光的圣诞树、琳琅满目的店铺,随后离开崇礼,发了一条朋友圈:“崇礼滑雪,哇!”
疫情对于不同类型的滑雪者的影响有很大不同。“对于很多高手来说,影响不太大,一般都是包季在崇礼住。”张泳说。但是张泳面对的很多滑雪者基本都是一次眭消费,主要的兴趣不在滑雪,而是拍照。疫情期间大家觉得拍照有危险,不能拿命搏。
“暂时不会去了。”李冰说。元旦假期,李冰选择去了更安全的云南旅游。
疫情暴露出中国滑雪经济的问题:滑雪人口年均滑雪次数低,一次性消费较多。《中国滑雪产业发展报告》显示,2018年中国内地滑雪场人均滑雪次数由1.45次上升为1.49次。虽然上升了,但是和其他滑雪大国相比,还是很低。2018年,奥地利滑雪人口年均滑雪次数高达6次,位居全球第一位。“在国人眼中,滑雪更像是一种社交货币,是标榜自己的一种彤式,真正的滑雪爱好者还是寥寥无几。”此前有媒体评论道。
“夏天也不能工作,现在又没有多少人来。”张泳说。他开始考虑是否放弃这份工作,然而现在也只能在崇礼的深山之中一冲而下。